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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五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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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五章

茉莉很慶幸聽了戴珍蓁的勸, 把相機一起帶了出來。她並沒有旅游拍照的習慣,但正如戴珍蓁所說,錄像是另一種形式的記錄,在按下快門的剎那, 所有的美好都被定格在了那個永恒的瞬刻。

茉莉也有想留住的永恒, 是和戴遠知相處的每一個點滴和細節。

從地鐵口出來就進入到了港大, 因為港大的校園沒有圍墻,在寸土寸金的港島,這座校園依山而建, 像一座3D的大型迷宮,很考驗體力和方向感,面積雖然不大,第一次來還是很容易轉迷糊。

戴遠知帶著她走在曾經經常走的路上。在寫有香港大學的地標墻下, 茉莉拉著戴遠知請路人幫忙拍下了一組合照。

茉莉瘦瘦高高的身材, 在戴遠知身邊卻頗有點小鳥依人的味道,她挽著戴遠知的胳膊,笑的清甜治愈。兩人一高一矮,身高差距明顯, 幫他們拍照的人拉開了很長的距離, 才找到合適的角度。

旁人只以為他們是令人羨慕的一對,女孩青春靚麗, 她男友也高大英俊,無論女孩提出什麽樣的要求, 做男友的都極具耐心配合, 滿眼柔情笑意地望著她, 紳士款款,禮貌得體, 體現出良好的文化素養,一絲兒都沒有表現出來不耐煩的神色。和這樣的人相處是無比舒服且自然的。

卻殊不知,在不久的將來,這對別人眼裏的壁人即將面臨著分別的現實,女孩將換一個新的身份獨自坐上前往異國他鄉的航班,和男友自此天各一方。

他們的命運會因為這次迫在眉睫的離別發生什麽樣的變化,誰也無法預料,而現在為了留住眼前這瞬間的美好,他們都在竭力的將最好的一面呈現在對方面前,不談離別,也不談那些傷感的事情,只沈浸在當下每個令人難忘的瞬間。

拿回相機後,茉莉看了照片,唯一不滿意的是,她指著畫面裏輕蹙著眉心的男人,撅著嘴說:“你都不愛笑。”

戴遠知彎起唇角,很勉強地抿了一下。

“……”茉莉無語,指著相機說:“拍照的時候不笑,現在笑有什麽用?”而且笑的還這麽勉強,像是被逼無奈一樣。

戴遠知不語,他鮮少拍照,讓他對著鏡頭笑顯得很傻,他笑不出來,也不知道怎麽笑好看,從小到大最頭疼的事情就是拍畢業照,從小學到研究生,畢業照全都是一個表情。

看著看著,茉莉也想起來了,說道:“戴遠知,你真的不會笑啊。畢業照上也是這個表情。”

戴遠知低眸看她,似乎有些驚異:“什麽畢業照?”

“就是港大的畢業照啊,上次在你書房找到的。不過好奇怪,怎麽不見林扶搖?”

戴遠知想了想,似乎是沒想起來:“沒有嗎?”

茉莉搖搖頭。

“你不應該去問她嗎?”他實在是想不起來,也不想費腦筋去回憶,這並不是重要的事情,岔開了話題:“肚子餓不餓?”

一說到吃的,茉莉興致上來了,好像真就餓了般,揉著肚子,仰頭朝他傻笑:“我現在餓得能吃下一頭牛。”

戴遠知揉著她的肩膀,攬著人往莊月明文娛中心方向走:“走,帶你吃好吃的去。”

港大很多建築都是人名命名的,不少都是由校友所捐贈,其中最有名的當屬莊月明樓了,是李嘉誠先生為紀念夫人所捐贈。此樓乃戴遠知畢業後捐贈,據說他的學弟學妹們在這裏上課。

此次回港大,戴遠知也動了想留下點什麽的念頭,但捐樓意義不大,如果他想捐,十年前就應該捐了,如今的港大,本就面積不大,再要塞進去一座大樓,只會顯得逼仄。

在香港高物價的大環境襯托下,港大食堂的性價比很高。社會人士即使沒有校園卡也能在港大食堂內用餐。

香江冰室的中餐是不錯的,SU是公認的難吃。戴遠知帶茉莉去的是以前經常去的那家美心食堂,茉莉要了一份他推薦的鐵板燒,找了個座位,和戴遠知面對面坐下。

她笑言,像是回到了學生時代,問他是否有同樣感受,回到闊別已久的母校,他的感觸應該比她深得多。

戴遠知說,以前經常一個人來這吃鐵板燒,挺懷念的。

多的他就沒說了。

他並不是一個愛大發抒情和感慨的人,向來只以行動來傳達想法,在港大校園裏,大多數時候,茉莉註意到,戴遠知都是靜靜地看著,偶爾向她講述一段故事,有時候是港大的歷史,有時候是他在港大時候的一些經歷。看似是他們兩人的旅程,事實上這是戴遠知跨越了十六年後,與母校的進行的一次促膝深談。這是他一個人的旅程。

那些關於他過去的故事,已經發生過了,是她無論如何都無法涉足,也無法穿越回去感同身受的。在這趟旅程中,茉莉更像一個旁觀者,她仿佛看到了十六年前的戴遠知,和十六年後的戴遠知,在相同的空間裏,在兩條不同的時間線上交匯。

這十六年裏,一定發生了很多事情。她看過他在港大辯論賽上的視頻,也見過畢業照裏的戴遠知,少年意氣風發不外如是。十六年過去了,曾經的少年褪去了稚嫩,變得更加成熟練達,游刃有餘,布局謀劃,無所不能。

不知他是否會懷念那個曾在港大商學院揮斥方遒的少年。

飯後,又在校園裏到處逛了逛。時間充裕,漫無目的到處走。在音樂圖書館三樓看海景,漫步在中山階上,去了陸佑堂所在的本部大樓,俗稱main builing,作為港大最古老的建築,坐落於繁華都市之中,與現代化建築形成明顯的時代割裂感。還去了主圖,戴遠知說他以前都會來這裏學習,因為藏書很多。

之後又去了博物館和文娛中心,最後繞出梅堂上了平頂山。

平頂山對戴遠知來說也是難忘的回憶。以前晚上經常跑上來賞夜景。

運氣不錯,天氣很好,藍天白雲,沿路風景優美,山頂更是美不勝收。下山的路卻是不好走,幾乎都是陡坡,茉莉走了一半就不想再往下爬了,跟戴遠知撒嬌說膝蓋疼的走不了路。於是兩人坐了山頂大巴直達中環。這趟旅程順利落幕。

到了中環,可以逛的地方實在太多,一路走到堅尼地城,沿途一路走一路逛吃逛喝。

茉莉發現戴遠知不是一般的挑食,他有很多是不吃的,口味極其清淡t,甜的不吃,吃不來太辣,海鮮過腥不吃,口味太膩不吃,肉松也不吃,只要有一點點不喜歡吃的,都能從雞蛋裏挑骨頭,在吃方面盡顯少爺脾氣,難伺候的很。

從堅尼地城乘坐叮叮車,在二層找到第一排的空位,每一幀每一格都像拍電影,在中環下,這裏有很多挺有意思的覆古小店,中古店,影像店,二手書店,膠片店,還有賣很多亂七八糟小玩意兒的小店,茉莉都很感興趣。

她拉著戴遠知隨意走進一家唱片行,在貨架上找到了藤一拓最新的專輯。

茉莉拿著唱片去結賬。排隊的時候,戴遠知從另一處貨架後面走過來,什麽也沒選,低頭看了眼她手裏的唱片:“這麽喜歡他啊?”

“你不喜歡嗎?”她還記得那天晚上和他在車裏的對話。

戴遠知笑笑道:“有時間請他來給你專門開個演唱會。”

茉莉以為他在開玩笑,沒當真,表情真摯的說道:“這我可不敢想,其實只要能在他開演唱會的時候去看看就行了,可惜他最近都沒有在香港辦。”

戴遠知沒接話,快排到他們了,伸手抽過她手裏的唱片,幫她結了賬。

快到傍晚了,戴遠知說要帶她去坐摩天輪。據說那是全港都最高最大的摩天輪。

茉莉買了兩根冰激淩,打算上去吃。

座艙伴隨著落日徐徐往上升,茉莉拿著冰激淩蛋筒,靠近落日的方向,單手拿相機,按下快門。揚頭的瞬間,看到戴遠知正低眸望著下面的風景,看起來漫不經心的樣子,睫毛覆下,修長的像一把小刷子,她眼疾手快,連忙抓拍下這一幕。

聽到動靜,他擡眼看過來,視線和她彎起的眼眸相對,對她輕點下頜。

茉莉看懂示意,在他腿上落座。她背對著戴遠知,他的手臂從她胳膊下面穿過,幫她拿著相機,茉莉三兩口吃完了冰激淩,接過相機擺弄著,兩人的目光皆看向相機顯示屏裏,感受到他的視線,茉莉正要回過頭,下巴卻被一只修長的手輕捏住。

戴遠知將她的臉輕輕側了過去,另一只手就著她的手握著相機移到側前方,在座艙轉到最頂上時,巨大的落日在他們頭頂緩緩往下沈,戴遠知的唇貼上了茉莉沾著香草味冰激淩的唇舌,快門在他修長的指尖下一撳,茉莉吃驚睜大了眼睛。

相機的使命完成,座艙開始對著夕陽緩緩落下,他的嘴還黏著她,不肯松開,茉莉被他親的幾乎呼吸不過來,終於在艙門打開之際,戴遠知松了勁。

從中環輪渡到尖沙咀,海風陣陣,上層視野開闊,維港的夜景別有一番風味。漫步在岸上,風裏帶著鹹濕的味道,人不少,戴遠知說這裏的感覺很像黃浦江畔,從浦西望向浦東。

茉莉一次也沒有去過黃浦江,只在書上看見過,在他這麽說的時候,她開始有了期待,只是不知道下次去會是什麽時候。

八點左右的樣子,燈光秀開始了。

他們和附近的行人都紛紛停了下來,到岸邊觀看起來,為防止走散,茉莉被戴遠知緊緊地抓著手,這讓她仿佛陡然回到了那夜的拉斯維加斯。

他們繞過人群,到旁邊人流疏散的地方,海風依然很大,視野似乎也更開闊了,燈光秀已經開始了,五顏六色的燈光從對面大廈樓頂射向天空,形成曼妙流瀉的燈柱。

茉莉仰頭望了一會兒,然後側過頭去看身旁的戴遠知,他側對著她,流光溢彩的燈影下,喉結輪廓清晰。

在茉莉無限溫柔的註視著他的時候,戴遠知轉過頭來:“遺憾除夕那晚沒能和你一起跨年。”

在他看過來的時候,茉莉平靜地轉開了視線,望著對面大樓的燈光秀,輕輕說道:“不遺憾的。”

她察覺到戴遠知的目光帶著疑問,嘴角微微勾起了一點。她什麽也不想說,更不會告訴他,那天晚上她在白塔下跪了一個通宵,權當是陪他一起跨了年。

就像她獨自守著的秘密,僅與她自己有關,與別人無關。

五顏六色的燈柱從大廈底部一層一層攀登到頂樓,顏色也從單一的藍色變換成七色光,茉莉專註看著,當五彩燈柱一起湧到最近的雲層上方時,突然擡頭望向戴遠知,輕輕說了一句:“新年快樂,赤華。”

戴遠知神色一凝,黝深的眼底倒映著兩岸的燈光,低頭望著她,喉結微滾,隔了片刻,他彎起了唇角,對她說道:“新年快樂。”

*

逛了三天,也玩了三天,茉莉已經有點膩了,美食和購物激不起她半分興趣,和戴遠知商量著回轉的計劃。

這次很遺憾沒法去澳門,只能在香港玩一個禮拜,茉莉也知足了,在香港的這幾天玩耍極其輕松,也留下了很多難忘的回憶。

回大陸前一天晚上,本來兩人打算去外面吃晚飯,戴遠知突然臨時改變主意,說要送她一樣禮物,從衣櫃裏隨便撈了件外套挽在手上,匆匆拉她出門,驅車去了一家音樂餐廳。

茉莉完全摸不著頭腦,有點懵的狀態,被帶到了五樓包廂,戴遠知推開門,裏面很熱鬧,像是在開派對,和他看起來都很熟的樣子,男男女女都有,見人到了,起著哄說:“咱們少爺到了,等你等好久了,來香港這麽多天了,今天才肯來露面。”

戴遠知將茉莉介紹給他們認識:“茉莉,我女友。”

這些人大多都是戴遠知以前在港大的校友,人精裏的人精,不是一般閑雜人等能比擬的,對茉莉都是客氣有禮的,有兩個打扮時尚戴著大耳環的靚女拉著茉莉聊天。

開始聊的內容也只是她從哪裏來,和戴遠知是怎麽認識,以及戴遠知以前在港大如何受歡迎,等等。茉莉不卑不亢,言之有物,很快就征服了這兩名靚女的心。

沒聊一會兒,茉莉搞清楚了狀況,敢情戴遠知是帶她來社交的,茉莉轉頭找他的身影,發現不知何時他已經和友人在對面沙發上坐著了,似乎在談事的架勢,把她一個人晾在這裏。

註意到這邊的視線,戴遠知朝她輕點下巴,示意她過去。

茉莉和這邊兩位女性打個招呼,走到戴遠知身邊落座,趴在他耳邊,姿態親昵:“不是來吃晚飯的?”

戴遠知看她一眼,然後將目光投去最角落陰影裏,低聲問道:“沒發現?”

“什麽?”

“你偶像。”

茉莉楞了一下,心弦像是被人敲了一下,坐直起身去找:“那是藤一拓?”

戴遠知輕輕一擡下巴:“待會兒讓他唱個歌給你聽。”

茉莉徹底楞住,環視了一圈包廂裏的人,難以置信:“那這些人?”

戴遠知笑笑:“暖場子用的。”

茉莉還是不解:“你是怎麽請到藤一拓的,他可是超級巨星啊。”

戴遠知將她撈抱到腿上,雙手交合在她腰腹上,嘴唇輕輕蹭著她的脖子,低聲回答她的問題:“這年頭有錢能使鬼推磨,錢給到位,管他是誰。”

茉莉視線凝在不遠處那個陰影裏,有些不是滋味,輕聲問他:“弄這一場要花好多錢吧?”

“你高興就好。”

很快茉莉心裏的不安就被偶像的歌聲沖淡了,一整個晚上,她星星眼盯著藤一拓的身影,要不是因為人多,要給戴遠知面子,保持好端莊的形象,茉莉都恨不得搖旗吶喊了。

兩首歌畢,藤一拓下場喝水潤潤嗓子,茉莉從包裏扒拉出一個便簽本,小心翼翼送到藤一拓面前,問是否能簽名。

藤一拓私下裏很親和,一點架子也沒有,他見她的本子簡陋,茉莉連忙坦誠說,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他,臨時找了這個本子。她按捺著激動的心情,嗓音也有些微的走音。

見慣了粉絲的藤一拓沒有任何別扭,讓助手拿來了自己的照片,認真在上面簽好名交給她。

茉莉一顆心搖搖欲墜的,接過藤一拓手裏還帶著他體溫的照片,感覺像在做夢一樣不真實。

戴遠知全程看著,眉心深鎖,旁邊的李響笑他,稱他是給自己找堵。戴遠知嗆他,你懂什麽。

她難得來一趟香港,小姑娘的心思不就那樣嗎?戴遠知想到那天在唱片店裏,她看到藤一拓的專輯眼睛雪亮的畫面,深深刻進了他的腦海裏。

他希望這些難忘的回憶是他帶給她的,不想假以他人之手。

李響卻說他是替他人做衣裳。

戴遠知笑笑,不多言語。

但他也會在茉莉揣著小鹿亂撞般的心情,抱著帶有藤一拓體溫的親筆簽名來回看的時t候,捧起她的臉頰,抵上她的額頭,帶著撒嬌似的懇求意味對她說道:“別總看著他,也看看我好嗎?”

茉莉卻說:“你不把他請來,我就不會看到他了呀。”

戴遠知氣得失語,舔了舔後槽牙,點頭笑說:“行,那我把這尊大佛再送回去就是了。”

急的茉莉抱著他的胳膊撒嬌:“其實仔細看看,你除了唱歌比藤一拓不行之外,其餘的都比他強。”

戴遠知從她懷裏抽出手臂:“不會誇還是別誇了吧。”

茉莉在他腿上不起身,繼續抱住他的胳膊不撒手,戴遠知也不逗她了,說道:“真那麽喜歡的話,就趁今晚,明天離開香港了,往後可能要再見一面也難了。”

茉莉卻搖搖頭,她陡然張開手臂抱住他的脖子,在他耳邊輕語道:“戴遠知,謝謝你送的禮物,我很喜歡。雖然我很喜歡藤一拓,但我更喜歡的還是你,其實有了他的簽名照,見過了他本人,對我來說就已經夠了,偶像就是偶像,見過了就好了。”

戴遠知擡手,用力擁住她的後背,嘴角勾起一絲微弧,輕笑道:“花言巧語。”

但這花言巧語,他還真受用。

茉莉和戴遠知的香港之行就在今晚藤一拓的歌聲《夢回康橋》中告一段落了。

*

從香港回來,茉莉回了一趟家,和黃明章的關系還是不冷不熱的,父女倆王不見王的狀態短時間內是不會好了。

茉莉倒也習慣。

半月後,她去了軍區醫院做了覆查,狀況穩定,一周後便和戴遠知按照原計劃去了川西。

戴遠知也是第一次去貢嘎雪山,去之前做了詳盡的研究,也做了充分的準備。

貢嘎雪山有蜀山之王之稱,海拔在七千米左右,有時候空氣能見度高的時候,在成都市區也能看到山的輪廓。貢嘎的神奇之處在於它的地貌特點,既有溫泉又有冰川,山川湖泊相得益彰,還有紅石灘這種特殊的景觀。

貢嘎雪山的周圍海拔在五六千米左右的山峰就有四五十座,常年積雪,當萬丈光芒從雲端灑下,山峰一座接一座地被點亮,十分的震撼。

戴遠知選擇了子梅埡口的觀景點,這條線路是不需要徒步,自駕上去就可以了。去的前兩天查好天氣,冬天當地晚上五六點開始落日,車在開到國道的時候,遠遠就能看到貢嘎雪山的身影。

茉莉拿著相機,車追著日落跑。去往山頂的路很考驗車技,分為兩段,先進村,村裏的路大多都坑坑窪窪,很不平整,茉莉坐的屁股都爛了,到了上面山路,路況稍微好些,一路開到山頂,沿途風光還不錯。

山裏的空氣清澈,能見度很高,貢嘎雪山仿佛就在眼前,他們到達山頂是在四點之前,剛好撞上了一場日落的盛事,在雪山之上,金光灑落,遙遙望去,仿佛一道佛光降臨人間。

那一座座連綿起伏的山峰仿佛變成了佛光普照的金山,被金光金粉染映著,透著神聖的光芒。

茉莉仰頭凝望,心靈像是被雪山流淌下來的山川河流水洗過一遍,澄澈無比。

上面還有一小段山路,車開不了,要徒步才能上去。茉莉不願意再往上爬了,她的屁股剛才被一路上的大小坑窪殘害不侵,實在走不動道。

戴遠知在她面前蹲下了身,說我背你上去吧。

在海拔三四千米往上,是另一片凈土。腳下是還沒有融化的積雪,戴遠知一步一步,走在開采出來的石階上,每一個步子都穩穩當當。

茉莉趴在他肩頭,聽著他的呼吸和心臟跳動聲,同頻共振著。不遠處,持續了好幾分鐘的日照金山漸漸移位,落日開始往山底沈去,等到太陽完全落下,整個世界重新陷入寂靜和黑暗。

茉莉又想到了他的那一跪,像是揪住了她的心臟那般的疼。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麽久,可每次回想起來都清晰如昨,這是茉莉過不去的心結。

她親眼看見了他的痛苦,跪在她面前,子彈穿過他的肩膀,當這一切變得具象化,像畫卷一樣鋪展在眼前時,這樣的痛苦是無法承受的。

戴遠知一步一步往上走,他每走一步,她的心就疼上一分。她想到了他為她受過的那麽多次的傷,子彈從他血肉模糊的後背裏取出來,就只能看著卻什麽也做不了,想為他去死的心都有了。可還是什麽都做不了。

以後這樣的情況還會時常發生。可她已經無法經受得住第二次了。

曾經的幾次都抱著和他共同赴死的決心,但那次,他在她面前跪下去的那個時候,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樣,她無法承受他為她丟棄任何一樣東西。

茉莉是比任何人都期望,能和戴遠知一起好好地活著。死是很容易的,但是活著是得用盡全力,拼盡運氣的。

山野遼闊,消融在風雪聲中。

風的影子,雪的影子,倒映在雪山腳下,流入沁涼的川河湖泊之中。

茉莉閉了閉眼,深呼吸一口氣,白霧在嘴邊四散開去,她開了腔:“我們就在這兒分手吧。”

“赤華,我會好好活著。”

她黃茉莉的這條命是戴遠知拼回來的。她會好好的,拼盡全力,用力活著。

戴遠知腳步一頓,側過頭,喉結滾動著,還未開口,嘴邊的白霧先呼了出來。他黝深的眼眸明亮漆黑,藏著巍峨連綿的山巒疊嶂。

“赤華,要好好地活著,要平安健康地活著,就算是為了我,不要再去做冒險的事了。”茉莉抱緊戴遠知的脖子,將頭輕輕靠上去,用僅能他聽得到的聲音,在耳邊說道:“平城,是我土生土長的家鄉,也是我們相愛過的證明,我等你接我回來。”

“我一定會好好地活著,過好每一天,活著等到再次見到你的那一天,但我只能等你最多四年,四年以後你要是不來,我就會回到我自己的軌道上去,找一個愛我的人,和他結婚生子,也許會在異國他鄉再也不回來了。”

“好不好?”

戴遠知加重了握住她小腿的力道,仰起頭,十幾級臺階之上就是山頂,在那裏能看到更美的風景,可他已無心再踏上去一步了。

戴遠知深深籲出一口氣,遏制著喉嚨口的顫動。想說什麽,最後全數吞回了肚裏。

“好。”

“分手吧。”他終於松了口。

然後垂下了眸,低著頭,一步一步,踏上了最後的旅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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